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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日中为市”的农村集市在中国少说也有数千年的历史,由集市发展成集镇要稍晚。在何时何处出现市镇,全缘于发展机遇的降临。我的故乡昆山陈墓镇(今改名锦溪)是因为有“巡检所”的设置,七宝镇则得益于由江边迁徙来的“七宝教寺”香火。宋代是我国近世市镇发展的始端,七宝搭乘第一趟“历史班车”赶上初潮,可谓得风气之先。陈墓镇因为刻石(宋墓志铭)的发现,可以确证为同代稍后诞生,所以与七宝镇也可以算是叔伯兄弟。

因为出生于市镇,我今天谈古镇的保护与发展,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关切,更多地在设问她未来的前途和命运将是如何?先从古镇的历史神韵说起。

古镇的神韵是从历史中产生的,又深藏于许多有形与无形的文化因子之中,有些可以具像捉摸,有些须待无言意会。

现在研究明清江南市镇,最时髦的就是喜欢套用“城市化”的概念,甚至统计出了明清时期包括市镇在内的“城市化比率”是多少,欲与当时的西欧城市化试比高低。除了虚荣心促成学术浮夸以外,还有一点或许情有可原,因为他们对于旧时市镇的功能缺乏深入的生活体察。市镇是农村商品经济发展的产物。相对于乡村,它是人流、物流集中的“镇市”,农民上街称之为“上镇”,货物到镇叫做“上市”。相对于城市,它仍是“乡”,官方文献通常以“村镇”联称。每个市镇都拥有方圆三四里、四五里不等的“乡脚”(在经济学称之为中心地的腹地)。四乡的农业、手工业产品需要流向市场,从市镇上换回他们生活、生产的必需品和交纳赋税的货币。所以市镇扮演的是农村商贸、物流中转的角色,是四周乡村的经济中心地。作为沟通城乡经济的桥梁,市镇根据中心地的自身需求,主动选择交往的城镇,不受行*体制的束缚。像家乡陈墓,更亲近苏州而非昆山县城,也与邻县朱家角、同里来往密切。七宝之所以在明代特别繁荣,也是因为处在松江至苏州的交通要道上,“衣被天下”的松江布主要是朝吴淞江方向去的,大部分到苏州,一部分可能直接经嘉定向浏河口岸输出。那个时代,市镇生命力的根据在乡村而非城市。只要农村的根基在,即使像七宝经历了中心城市由苏州向上海转移那种历史性挫折,明朝那样的繁华不再,但还能保持中等市镇的正常状态。

由早年经历获得的直觉告诉我,过去的市镇生活与西欧的“城市化”风牛马不相及。那时市镇服务的对象主要是四周“乡脚”的众多农民。在市镇上生活的人与这些农民多少都有血脉的联系,相互攀亲交友,没有疏离乡村的感觉。镇郊四周都是农田,采红花草作花环,捉蟋蟀玩斗技,下河捞鱼捉蟹,与乡下孩子没两样。市镇也是有田产的地主士绅住宅集中的地方。这些书香门第,往往薪火相继,被视为地方名流,文化的“形象大使”。早市的喧闹散尽,悠闲、淡静的气息浓浓的,一切复归平常,茶馆里只留下一些休闲老人在品茗聊天。市镇的空间本来就不大,人与人都相识。偶而发生家长里短的不和事件,迅即传遍全镇,无人不晓,议论纷纷,弱者也容易得到民间舆论的支持。此后,我从市镇走到县城,从县城跳向都市,感到最难忘的还是市镇平日里养成的恬淡人生态度,自然平静,不紧不慢,相互贴近。都市则不然,高楼大厦林立,单位里人际关系因竞争而充满紧张感。走到马路上还是人挤人,说不出的压抑。居住地一楼挨一楼、一室挨一室,空间十分之贴近,心理却形似陌路人,冷漠得各不相关。儿时的朋友都认为我是“跳出农门交好运”,我却对大都市的氛围始终感到不习惯,对往日市镇的生活样式充满缅怀之情。

幸耶?不幸耶?我说不清。恰如前面有人说得过早那样,在现代化的浪潮中,目下许多江南市镇真的已经是在被“城市化”或将被“城市化”了。上海近郊的许多市镇,眼看四周的农田、村庄不断消失,再不见宅前宅后葱郁的大树庇荫,也找不到成片的芳草绿地憇息,与农村经济联系的根基正在被切断。离上海稍偏远,昆山西南端的锦溪镇命运似乎稍好一些,四周的农村大多还能保持原样。但时势逼人,镇上的干部不甘心落后,渴望丢掉寒碜的帽子,也像大哥七宝镇那样追赶“城市化”潮头,终于将市镇的建筑重新整容,再加模仿美化,纳入到了上海近距离“古镇文化旅游”的经济圈里来了。

说这些,我丝毫没有埋怨或责备的意思。在农业经济日益边缘化的今日,市镇为了摆脱经济困境,毕竟通过旅游渠道,争取到了纳入上海大都会经济总盘子的机遇,分得了自己的一份收入。但我与镇上许多普通居民一样,并没有兴奋过头,丝丝忧虑油然而生。虽然不能说这是接受别人赐予,看着海内外来客一拨一拨地“闯入”,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,多少总有依附和从属别人的陌生感。今天市镇的根基在哪里?还能有属于自我的特色吗?为了未来过得更踏实,我觉得不能不思考,古镇在强势的城市化面前,除了依靠城市来的旅游人群门票和有限的消费外,还能不能构筑起生存和发展更好的平台?我们在强势的城市面前,存在的价值是什么?

在我的脑海里,古镇历史神韵的话头又被激活了。古镇的主体是什么人?市镇的主体不只是镇上的住户,还应该包括四周的居民。它从来都是一定方圆范围内人群经济交换、文化娱乐和生活休闲的中心地。辐射范围的大小,直接影响到市镇经济的繁荣程度。今天的市镇,它的主体,从心理上认同“这是自己的生活空间”的又能是哪些人?

像七宝这样的上海近郊市镇,四周的居住状态已经“城市化”,农田变为住宅群,在与九亭、梅陇、莘庄、龙柏合围的区域内居住着许多城市的上班族。我觉得七宝应该有长远的眼光,把这些住地看作是七宝的现代化“乡脚”,走在周围市镇之前,抢先把这些“城里人”吸引为经常上镇休闲走动的“圈内人”。

这是梦,但未必一定是空想的浪漫。关键要有长远的眼光,甚至需要“反潮流”的精神——这在西方叫做“反城市化”。且不去较真这种奇怪的新名词,我觉得古镇总不应该老跟在城市屁股后面,要敏锐地捕捉到城市生活已经暴露出来的弱点和缺陷,反其道而行之,补其不足,扬我所长。

我不相信只有城市才能让生活更美好。只有城市,没有乡村,这世界有什么特别的精彩?单一即是乏味。世界应该多样化,生活也应该多样化。就像我前面曾经剖白的那样,在都市里工作的人群,虽然能够享受到人才、知识、机会、物质等等高密集带来的好处,但也会被竞争与紧张拖累。这时他们特别渴望恬淡和悠闲。为了消解压抑,需要找一个清静的地方放松放松。如果七宝这样的古镇能够再现古镇恬淡、悠雅、平静的神韵,附近的上班族在晚上、在周末为什么不去那里消闲?“月上柳梢头,人约*昏后”,此情此景,只有古镇上才能寻觅品味,那该多好!

我设想,如果以蒲汇塘桥为中心,向四栅方向作发散式的扩展,重现当年老屋白墙青瓦、栉次比鳞的场景,七宝镇提供附近上班族来镇休闲的空间就会大得多。老屋应该保持结构的原形,内部的生活设施则完全可以现代化。也可以重建一些新“老屋”作房地产的开发,但切莫再建火柴盒式的水泥房,外形必须与原老屋保持一致。这些老屋的房东各施心机,各显神通,吸引附近上班族到此休闲聊天度假。有琴棋书画之长的,更可增添许多幽雅的文化娱乐活动。如果再增加一些荷塘、园林、绿地,更是加浓了不少乡村情趣。

至于像仍处在乡村周围的锦溪镇,千万不要冷落甚至丢弃了它的“乡下客”。他们不仅是日常上镇的主顾,更是这一小区域亲密的同乡,有久远的历史认同感。当然,要想恢复昔日的盛况,得依赖于乡村经济新一轮的发展,特别是绿色农业的发展。我总有这样一份自信,乡村会有更美好的未来。当人们已经厌倦了城市的喧闹,当城市人的生活食品越来越渴求“原生态”,乡村的地位会慢慢“珍贵”起来。古镇仍然应该是它四周“乡脚”最合适、最贴近的文化“中心地”。

总之,捕捉城市现代化的“后现代”机遇,激活古镇的文化神韵,是我心中的一个梦。说出来,聊供诸君一笑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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